回鄉(xiāng)的八月長安找回最好的我們。
19日哈三中成人禮上,八月長安穿上她當年的校服,回到她小說代表作“振華高中三部曲”的高中原型,在她畢業(yè)十年之際,帶著記錄她成長的第一本散文集《時間的女兒》。
這個“比小說還美好”的小機緣,令這個青春文學領(lǐng)軍作家興奮。從哈三中到哈工大新基論壇分享會,再到昨天中央書店3小時上千本書的簽售,這個在家鄉(xiāng)馬不停蹄的姑娘,臉上泛著敦厚的知足。
在她離開哈三中,一路平坦、“開掛”的人生里,哈爾濱深扎她心底。她把哈爾濱往事寫進作品,讓全國無數(shù)青春男女對哈爾濱好奇、向往并癡迷。采訪中,她帶我們重回“劉婉薈的哈爾濱記憶”——這段記憶,對八月長安的成功是一種破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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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種意義上,哈三中比北大對我的意義要大很多。我所有人生當中的好事情,開闊的眼界、人生的夢想,都是從這里開始的。
我初中讀60中。當時我們那屆空前絕后,六七個人考上三中。記得我當時激動得一夜未睡,提前報志愿其實存在很大風險,而三中有點兒可望不可及,可你居然夠到了。在那之后,人生中所有事情帶給我的驚喜感,再也沒有超過被哈三中錄取。
這所學校和國內(nèi)很多“高考大校”不同。它沒有那些嚴苛的東西,沒有把你用軍事化管理“喂”成一個高考線上的高分生。我們是最早一批去群力住校的學生。你想,重點高中很少有學生晚上可以一起跑到天臺看獅子座流星雨……寬松氛圍之下,大家自發(fā)產(chǎn)生一種競爭壓力。這種壓力很良性,沒有發(fā)生太多傾軋、斗爭。在人生成長特別關(guān)鍵的這幾年,我遇到了一個最寬松、最開明的環(huán)境。而后,人越走越高,但那個時期的那種驕傲,再也沒什么能夠代替。
它形成了你最深最深的烙印,讓你愿意不斷不斷去重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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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賣卷子”一直是哈三中畢業(yè)季的文化傳統(tǒng)之一。其實高考前我們就開始期待這事兒。你是學生,第一次接觸社會,又是帶有“泄憤”性質(zhì)地把自己的高考資料賣出去。
我當時用便宜的價格賣復印件。好玩的是,其他學校的人蠻有頭腦,跑來在我們旁邊一起賣。我們輪流起大早,占最好的位置,一連幾天占到“石獅紅柱”的黃金地段。后來我們想,得弄個“防偽標牌”啊,就把當時住校的藍格子床單全鋪在地上,上面擺上卷子,證明我們是“正版三中人”。
我自己的筆記當時買了一兩萬元錢。我們小組六七個人把錢都捐給了希望工程,包括沒賣掉的教材、密卷和自己訂好的筆記。我一直挺為這件事驕傲,它相當于我賺到了大學四年的學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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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考結(jié)束后填報志愿,我遇到一位北大負責接待的老師。他問所有同學以后想做什么,我告訴他我想拍動畫片。他說:那何必考光華?歷史、社會學、中文都可以。我說因為我想賺錢。他說好吧,但你要記住,曲線救國不適用于所有人,有人繞著繞著,就會忘了一開始的方向。
到了北大光華,我們班一半是狀元,一半是競賽金獎得主。他們的特點是偏早熟,很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。到了大三,有的開始廣泛實習,有的忙著考托福和GRE。在所有人最忙的時候,我作為交換生到了早稻田大學。我在日本其實度過了“無能為力”的一年。
你在生活當中很難做到抽離。就算想要審視自己,最終也被“求生欲”蓋了過去?墒窃谌毡荆业耐瑢W很多年紀比我大,高中畢業(yè)沒有馬上上大學,而是去打工或是旅行,這讓我對原本習以為常的事情產(chǎn)生一些疑問。于是,我開始回憶這么多年我是怎么過來的。這種思考形成了表達欲,我開始寫作。
我的確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。不過我的選擇性記憶是“記重點”,比如我對高中某個老師記得特別深,他的來龍去脈我都記得很清楚,可我想不起他的名字。
我至今感到幸運的是,繞來繞去,我還沒忘記一開始的方向。雖然我離成為一名作家還比較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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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有一瞬間的自殺欲望,在高考前。
我們一直講過程比結(jié)果重要。但這個結(jié)果意義重大,又緊迫地擺在你面前時,你很難講“努力就好”。
我在寫作這件事上沒有妥協(xié)。但有時工作當中,以自己的能力,妥協(xié)是必然的。包括作品的影視化,包括生活上的事。但相比我的同學們,我過的狀態(tài)是我滿意的,因為有遺憾,所以有奔頭。
我回想了一下,我的學生時代其實還有挺多遺憾。我跟朋友之間有些事應(yīng)該更坦蕩,我應(yīng)該更自信,好多事如果當時沒有那么在意,可能就不會有那么多失意、沮喪、糾結(jié)和忐忑不安,我會更享受那個年紀。但得過去之后才能知道。
“愿我的書是你們對少年時代溫暖的原諒”
■新晚報:《時間的女兒》中對哈爾濱的告白是什么?
八月長安:和小說不同的是,這本書里有很多碎片化的人生體驗,我蠻真誠,有很多大實話在里面。我寫到小時候?qū)W大提琴的片段,可能會引發(fā)很多哈爾濱人的共鳴。我對這個城市其實有著很深的愛。但這個愛不是盲目的,不是說我的家鄉(xiāng)什么都好。其實是伴著我的成長,它有缺陷,我也有缺陷,我們是一起走過這段路的。
■新晚報:關(guān)于“劉婉薈如何成為八月長安”,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?
八月長安:很多人認為我們這兒其實是一個有點兒“被虧待”的地方,大家的生活是經(jīng)歷過時代的波折和打擊的。但這種打擊沒有體現(xiàn)在東北人身上。他們天生帶著喜感,我的周圍人,包括我的父母,他們很樂觀,有自己那一套,哪怕講苦事,也用一種消解的語言方式。這種語言方式,對我的寫作影響很大。就是你要用通透的、歡樂的、豁達的筆,其實是去寫生活當中一個一個的結(jié)。這是東北留給我的烙印。
■新晚報:你會覺得有一天你還會回到這里生活嗎?
八月長安:它是你寫作的一個起點。所有最有養(yǎng)分、最敏感的少年時代是在這兒度過的。這對一個作家非常重要。哈爾濱是我永遠的人生烙印。以后無論我身在哪個城市,我的工作都會跟這里有關(guān),包括影視劇的取景,我都希望是在這里。
■新晚報:青春文學在中國圖書市場的定位,可能注定了它不會成為一個大IP。你覺得你的作品留給那些四五十歲的人是什么?
八月長安:是成年人對自己少年時代最溫暖的原諒。是想說,不能因為到一個年齡段就渾渾噩噩過日子了。所有走過的來時路是抹不掉的,也沒有必要被抹掉的。過去的一切被賦予新的意義,然后更好地走下去。
■新晚報:“完美女生八月長安”的“破綻”是什么?
八月長安:我其實還挺糊涂。純粹天然的糊涂雖然是幸福的,但人分很多種,你如果天性很敏感,沒必要非把自己磨到很粗糙、很圓滑世故或是很糊涂,才算成熟。人要保護自己的敏感,善感不是壞事。這是我一直在努力做的事。